边城寻迹 | 河滩路：流的是车 淌的是歌

王成鹰

从一条河到一条路，

它已经流动了近60载。

一条贯穿城市的大通道，竟然背着“河”的名头，让许多对这座城市历史陌生的外地人和如今的小年轻心生纳闷，路和河，实在搭不到一起。明明是一条车如潮水的公路，为啥叫“河滩路”？难不是这条路过去是河滩？

这条叫“河滩路”的快速路，在60年以前还真的是河水冲击的碎石滩。

据老人们回忆，20世纪50年代时，发源于一号冰川的乌鲁木齐河沿如今的河滩路穿城而过，进入乌鲁木齐市米东区东道海子一带，散流消失在准噶尔荒原。

丰水期碧波荡漾、枯水期泥淖满地。夏天大小子们常在河里戏水游泳，大姑娘小媳妇则拿着盆子在河边洗衣服。这样情景的老照片，我不止一次地见过。

1949年，王震将军带领17万中国人民解放军进疆，决定在五家渠开辟一个30万亩的垦区，实现部队的自给自足。为此，决定重修和平渠。和平渠于1951年5月1日建成通水，它使迪化、昌吉3300余千公顷土地得到灌溉。

每年洪水期，河水都会泛滥成灾，给城市里带来许多经济损失。1953年，乌鲁木齐河遭到50年一遇的洪水袭击，三桥、二道桥，西大桥全都被冲毁，两岸交通断绝。

1961年乌拉泊水库在乌鲁木齐河中游修建，乌鲁木齐河被“引河入渠”，和平渠取代了原来的乌鲁木齐河。和平渠是乌鲁木齐市唯一南北纵贯市区的输水渠，担负着城市防洪、输水灌溉、绿化用水等重大任务。

“引河入渠”后，乌鲁木齐河中游慢慢干涸，裸露的河床成了无水的河滩。

1965年，政府决定将这条河滩利用起来，修建贯穿南北的大通道，并给这一条路命名“河滩路”。

一场修建河滩路的大规模“会战”开始。当时全靠社会义务修建，各机关单位、学校、部队，有钱的出钱，有人的出人，全市干部职工、学生、部队官兵参与义务劳动，分段平整河坝。那时候没有什么大型机械，全靠人力，拿着铁锨镐头平出了长7公里多的河滩路。

但由于当时铺的比较简陋，每到春天冰雪融化或夏季大雨，河滩路常常被从上游汇集下来的洪水冲坏。

1975年，乌鲁木齐市政府对河滩路进行第二次修整。那时我已上中学，学校动员我们捡鹅卵石，说是为了修“河滩路”。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路的名字，起初我们都以为这条路离城市很远，没承想路离我们很近，还从我们熟悉的西大桥、红山下穿过。

记得当时接到捡鹅卵石的任务是在冬季，我家住在团结路向阳坡电台大院，坡下就是大湾公社，四周的田野白茫茫一片，到哪找石头？

当时想不通，为啥非要大冬天让我们捡石头，后来想想，幸亏是在冬天，如果是春天、夏天，或是秋天，就是找到了石头，我们那瘦小的身体，怎么把石头运回来？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，冬天捡石头的这个主意很棒，爬犁成为了我们主要的运输工具，让我们这些学生也能多拉快跑，省了不少体力。

大院里学生多，周边能有石头的地都被翻了遍，许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去捡。人多石少，于是，有的同学便把目光盯到了家属院。那时，每家冬天几乎都淹酸白菜，基本都用大块鹅卵石来当压缸石。这下可好，家属院的酸菜缸几乎在一夜间，都没了压缸口石。

春天时，我们还到红山嘴对面的河滩边上义务植树。我们的任务是挖树坑，在河滩边上挖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，都是大大小小的乱石，几乎看不到土。坑挖好，从其他地方运来土，把土倒入坑中，再把树苗植进去。那是我参与义务劳动去得最远的地方。

1995年，河滩路迎来最大规模的改造。全长22.38公里，使用设计年限30年，计划每9年大修一次。全线设置6座互通式立交桥，5座分离式立交桥，9座人行天桥和一处地下人行通道。

记得，1998年河南路立交到喀什路立交新铺设的路已经完工，但还没有正式通车。有一天，一位好友刚从广州搞了辆二手轿车，拉着我去试车，便左拐右拐上了还没通车的这段河滩路。道路不是用柏油铺的，而是用的水泥，据说这样使用年限长。刚铺就的道路路面上水泥灰还没吹散，路面上能看到几道清晰的车辙印，那必定是施工车辆留下的。

“坐好”，好友的话音未落，就听见发动机如赛车般轰鸣，车开始在河滩路上飞驰。飞驰绝不是形容词，而是真的要飞起来，我吓得紧紧抓住扶手，一个劲地对好友大喊：开慢点，开慢点。

大脑兴奋，下车腿软，但路真好。

在河滩试车的经历让我兴奋了好多年，我曾许多次想象，什么时候我能自己驾驶自己的车，也能在河滩上飞驰，那该多惬意。

一直认为那只是个梦，那时根本不敢想象，有朝一日能拥有一辆私家车。国家发展得太快，12年后，我竟然开上了平生第一辆私人轿车。

拿到驾驶证的第一天，便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，开着新车就上了路。

那年，城市在修扩道路，到处堵车，而河滩路、西大桥、铁路局几条主要道路，更是堵得像个停车场。

新手上路胆怯，最怕的就是车多，但要想尽快克服胆怯，就得去车多的地方。

于是，我选择了河滩路。一上河滩我就后悔了，这哪是开车啊，分明就是受罪。路上的车一辆挨一辆，忽快忽慢。我心揪得快到嗓子眼，眼睛根本不敢离开前方半秒，手握着方向盘都有点抖，左腿僵直，右脚紧张地来回倒腾。幸亏开的是自动挡，如若是手动挡，真不敢说会狼狈成啥样。

就这样硬着头皮，在河滩上跑了两趟，手不抖了，心不颤了，脚也不慌了，时不时地还欣赏起道路两旁的景色……

一条河，一条路，串起了我们的城市，也串着我们的过去与今天。这条河，这条路，每天都在播撒着动人的故事，它已化成了我们的生命。

流的是车，淌的是歌。